暗金琉璃匣,被诅咒的皇家恩典
血色诏书
承平十八年的深秋,太极殿十二重朱漆大门次第洞开,当内侍官捧着鎏金檀木托盘的双手第三次被冷汗浸透时,天潢贵胄们终于等来了那道改变王朝命运的诏书,三公主玉琉璃雪白的指尖捏着刚蘸过朱砂的狼毫笔,在暗纹密布的宣纸上画出最后一道转折锋利的竖勾,恰似她垂眸时投在羊脂玉镇纸上的浓密睫影。
"着令三日内于东华门昭告,本宫将遴选三名子民赐予'皇女之恩'。"紫铜兽首香炉蒸腾的龙涎香雾中,这句轻描淡写的敕令让满殿银甲卫齐刷刷跪出金属相撞的脆响,跪在最前方的禁军统领韩昭阳却在这庄严肃穆中嗅到了危险气息——这位三年前从冷宫杀回权力巅峰的公主殿下,此刻垂在御案边的流云广袖正随着烛火轻轻震颤,恍若十年前她在冰湖中打捞先皇后遗物时被冻僵的手。
荆棘恩典
长安坊的赌徒张三接到谕旨时,正被六个债主按在臭水沟里,当那卷用天山冰蚕丝织就的诏书被侍卫展开,所有泼皮都像中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,诏书角落烙着三公主特有的火漆印,五瓣金莲中缠绕着细若发丝的荆棘纹路,据说那是用东海鲛人血淬炼的印泥。
"琉璃镜?你说皇女殿下要赏我这个?"张三被香露洗过的喉咙发出咯咯怪响,他盯着面前半人高的铜镜,镜框上蚀刻着无数正在吞咽明珠的蛇首,镜面却雾蒙蒙映不出人影,传旨女官嘴角浮起诡秘的笑意,青玉指甲划过镜面时竟激起水波般的涟漪:"此乃先商巫咸族圣物,持镜者可窥见今生最渴望之物。"
当夜子时,张三在破庙里对着镜子喊出"我要十万两白银",铜镜突然涌出粘稠血浆,裹着成串的鬼脸铜钱将他淹没,次日巡城卫发现这具尸体时,那些嵌入血肉的铜钱正随着心跳规律地起伏,如同某种诡异的寄生胎。
金丝笼
南郊杏林里的落第书生柳闻雪接到的是个雕满金丝雀的玉笼,笼中悬着个翡翠铃铛,每当铃响就会落下一片金箔,上边工笔描绘着他梦中反复出现的江南故宅。"此笼名唤'忆归巢',以心血喂养可唤回逝去光阴。"传旨太监说话时,柳闻雪注意到对方耳后隐约蠕动的金线,像是被精巧刺绣刺入皮肤的活物。
三个月后,当柳闻雪第七次请求面见三公主时,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得能看见骨骼上闪烁的金粉,负责记录的史官在密档中写下:"建昭元年霜降,柳氏全族三百口忽现长安,皆作二十年前亡故时形貌,遇日光即化作金尘。"
饕餮宴
最轰动的是赠给西市胡商艾布·哈桑的乌木食盒,当这个波斯人颤抖着打开九层屉格,里面盛着的竟是三十年前导致他家族破产的那船失踪香料,混着龙涎香的肉蔻气息弥漫整个鸿胪寺时,所有使臣都听到三公主銮驾上传来的银铃轻笑:"本宫最喜看人重获至宝的模样。"
没人注意到装香料的玉碟边缘,细如蚊足的饕餮纹正在吞噬艾布·哈桑手指的血肉,当他疯狂地将香料倒进沸水想煮出当年滋味时,那些本应沉底的豆蔻突然膨胀成婴孩头颅,齐声唱着波斯童谣将他拖入铜釜。
镜中渊
重阳节那日,三公主立在观星台抚摸着她从不离身的红玉额坠,月光下能看清坠子内部凝结着三粒血珠,正是张三等人的心头精血。"韩统领可知晓?"她突然转向阴影中的禁军统领,"当年母后留给本宫的遗物,其实是面能实现愿望的魔镜。"
韩昭阳的佩刀发出不安的震动,十年前他奉命处理先皇后遗物时,确实见过寝殿暗格里布满裂痕的铜镜,当时年仅十二岁的三公主蜷缩在镜前,乌发间缠绕着无数从镜中伸出的血红丝线。
"每实现一个愿望,镜面就会多道裂痕。"三公主突然剧烈咳嗽,帕子上盛开的血花竟与红玉坠里的如出一辙,"但若以他人性命为祭,便能延缓反噬。"她抬手接住飘落的银杏叶,叶片瞬间化作金粉,"就像这些蠢货至死都不懂,恩典的代价从来不会由施恩者承担。"
倒影
子夜打更声响起时,三公主寝殿传来琉璃碎裂的清响,冲进来的宫人只见满地红玉碎片泛着诡异荧光,而那面传说中的魔镜正悬在半空,镜中映出的不再是三公主冷艳的面容,而是个眉心缀着血玉的男童——赫然是先帝早夭的太子模样。
从此大明宫流传着新的秘闻:每当月圆之夜,常有身着血衣的孩童抱着碎镜游荡在九曲回廊,那些曾渴求皇女赏赐的人,他们的亡魂正日复一日地将镜中溢出的血水,浇筑成三公主寝殿梁柱上日渐鲜艳的曼珠沙华纹饰。